第七章 即将靠近
简诺不好意思地摆手,“完全是外行……”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咳起来,小脸都憋红了。
简诺淡笑表示抱歉,取出手机接通:“师兄?”
“又不是纸人,风一吹就破。”简诺皱着秀眉,就着他扶她的手劲站在起来,侧身对单蜀溪说:“我先走了,单先生。有事我们再联系。”
天边落下最后一片余晖,病房里渐渐沉寂下来。
“单先生来很久了?”简诺走到他对面坐下,轻声打断他的沉思。
片刻,简诺又剧烈的咳起来,单蜀溪才惊觉他过于无情的回答或许引起了她的误会,正欲再说什么,她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简诺怔了一下,抬眸望了眼对面坐着的外表斯文的男人,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心想钱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弯唇一笑,他问:“如何?”
单蜀溪接到了单蜀柔的电话,对于她的某些想法多少猜到几分,或许是顾及到同样是父亲的儿女,也或许是有其他想法,他并没有一口回拒,只说推说很忙再约时间见面。在见她之前,他觉得有必要和自己的委托律师面谈一下。
简诺的精神恢复了几分,柔柔一笑,“好多了,头都不晕了。”猜想他肯定也没吃东西,就说:“家里只有面了,吃不吃?”她平时几乎不开火,所谓的面其实是方便面。
竹子精神?还是头一回在他的话里嗅到讥讽的味道呢!简诺闻言轻声失笑,想到大四那年带病上课时步温柔就是这么骂她的。身体无异时以竹子精神比喻她的勃勃生机和刚劲向上的劲儿自然很贴切,可凭她现在头晕目眩的表现确实不是发挥竹子精神的时候,于是,简诺识趣地没有回嘴,又听他追问道:“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除了昨天,简诺从没在他面前哭过,此时面对他几年如一日的关心,她内心却溢满了泪水,拒绝的话与他的深情一样,终是难以启齿。
“在哪呢?工作谈完了吗?”骆羿恒与师傅,也就是金泰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苏铭研究完“竹海度假酒店”的合同后听林珊说简诺出去了,想到之前她咳得厉害,他急急拔通了她的电话,现在听到她的声音,微微放下了心,却还是忍不住责备:“身体不舒服怎么还敢开车出去?你的竹子精神能不能换个时间发作?”
简诺不止眼前陷入刹那的黑暗,更有瞬间的失聪,对于周围的声响全然感觉不到,只隐隐知道自己的手很快被一只宽厚而温暖的手握住,而她也在这只手的拉动之下轻轻靠进了一个人的怀抱。这个人的味道她很熟悉,是骆羿恒。
夜色来临,黑色的天幕压得人喘不气来。骆羿恒默然坐在床边,觉得这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如此近地陪在她身边,从今以后,她的世界里又将只剩郜驰一人。
“不管上辈人有什么恩怨,你们总归是兄妹,如果不是她的行为对你造成了伤害,也不至闹上法庭,她约你见面应该是想庭下合解。”简诺不再继续自己生病的话题,切入主题:“如无意外,再次开庭时就会宣判她手中的遗嘱无效,从而以单先生手中的遗嘱分配你父亲留下的遗产,那么她得到的也就是那处房产,不知对于这样的结果你是否满意?”
“没关系,感冒而已,还没严重到需要卧床休息的程度。”简诺拒绝,保持着工作中废寝忘食的劲儿,尽管已经感觉到身体有些虚弱,终究不想白跑一趟。
“你的感谢我收到了,不用再说了。”骆羿恒打断她,伸手理了理她额前散落的碎发,目光温和,“睡一会儿吧,等针水打完了我叫你。”
简单的一句话,简诺已经明白单蜀溪并无意庭下合解,身为他的律师,她有责任最大限度维护委托人的权益,然而就人情方面而言,她考虑到他们毕竟是兄妹,忍不住问:“如果报告证明单老先生并不是因受到过度刺|激离世,单先生会不会控告单小姐敲诈勒索?”
简诺迟疑着打开资料袋,是一份常见的法律顾问合同,然而打开最后一页时,她霎时僵住。
“没事,只是感冒。”喝了口温水润喉,简诺歉然:“真是不好意思。”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响,站在窗前凝思的骆羿恒转过身来,“怎么起来了?”说着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问她:“感觉好点儿没有?饿不饿?想吃东西吗?”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对心底那份爱的领地的坚守,骆羿恒比谁都清楚。所以,当收到“竹海度假酒店”的合同,他几乎连考虑都省略了,直接向师傅推荐简诺为法律顾问。或许多少存了些私心吧,他想与其让三人在原地打转,不如就由系铃的人来解铃吧。如果到最后,她的选择依然是他,如果郜驰还爱着她,他就放手。
见面地点约在距阳光广场十五分钟车程的后新街“醉仙居”茶室。当简诺在茶室工作人员引领来到清幽雅致的包间时单蜀溪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若有所思。
“真的行吗?我看你脸色确实不太好。”注意到她脸色有些苍白,单蜀溪忍不住再劝:“蜀柔打电话约我见面,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不急在一时。”
简诺想起来他曾说过这事,道谢后端起闻香杯在手中拂摇后在鼻端处轻缓晃过,深闻其香,然后垂下双睫轻抿了一口,等茶在嘴里充分滚动回旋后慢饮而下。
简诺皱着眉,片刻后才缓缓睁开紧闭的眼晴,等看清身侧的人,淡淡笑了笑:“长这么大,终于成功晕倒了一次。”
简诺再次细细品尝后才说:“不愧是名茶之冠。唇齿绕香,让人心旷神怡。”
事务所指派她担任“竹海度假酒店”的法律顾问,而酒店的法定代表人一栏,赫然签着郜驰的名字。
骆羿恒哭笑不得,爱怜地揉揉她的头发,语气不由放柔了几分:“能不能走?”
因为整天都在咳嗽,简诺感觉头昏沉沉得很重,再加之下午的时候又开始好像有点发烧,起身的瞬间眼前突然一黑,柔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侧歪倒过去。
“还是我来吧。”想到她的厨艺,骆羿恒忍不住皱眉,解开衬衫袖扣挽高了些,边往厨房走边说:“从医院回来的时候买了点粥,给你热热。坐客厅等。”
就在丁秘书与金泰律师事务所商议签订法律顾问合同时,简诺接到单蜀溪的电话,顾不得头晕得像是随时要晕倒,和骆羿恒的助理林珊打了个招呼,拿了车钥匙出门。
“小诺?”骆羿恒半搂着她坐下,情急之下不自觉地叫了她的小名。
“在哪儿?”骆羿恒到底不放心她开车,执意要来接她,严肃的语气不容反驳。
简诺睡醒的时候人躺在公寓的床上,卧室的门半开着,客厅里有束昏黄的灯光投射进来。犹豫了下,她掀开被子下地。
“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单蜀溪自然不知道简诺淋雨生病的事,此时终于发现她的异样,对于约她出来见面的举动有些歉意:“案子的事改天再谈不迟,我先送简律师回去休息。”
当两个人吃完东西收拾好碗筷,骆羿恒嘱咐她半小时后再吃一遍药,才把装着合同的资料袋递到简诺手上,“你看看吧。”然后不等她说话,径自打开门走了。
透过金丝眼镜,单蜀溪的眸底划过一丝光亮,觉得眼前的女人异常宁静秀丽,与之前认识的简律师判若两人,法庭上的她干练而犀利,此时品茗的她散发着无尽的恬淡与柔和。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单蜀溪松了口气,失笑。
他无力阴止什么,更没有立场。当年郜驰离开,她的生命仿佛在同一时间失去了狂悲狂喜的能力,面对她纯净温和的微笑,他能隐瞒四年,已是奇迹。不是没想过试探着表达些什么,然而他担心依她执拗的性子,有些话说出了口,反而让两人好不容易亲密起来的师兄妹关系瞬间僵化。
单蜀溪的回答很简单,仅仅只有一个字:“会!”
在骆羿恒的坚持下,简诺被带到医院打点滴,看着他跑前跑后排队挂号就诊拿药,最后又扶着她安置到病床上,简诺的眼晴有些湿,“师兄……”
不是说成全也是爱的一种吗?骆羿恒觉得,他是可以伟大一回的。
知道有他在想下厨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未避免给他添乱简诺也没坚持,乖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当简诺疲惫地缓缓睡去,骆羿恒轻柔地握住她素白的纤手,目光落在那份出来时带上的合同,心微微的刺痛,隐藏在深心处的情绪似是要在瞬间翻涌而出。他不知道,等她醒过来,要如何对她说他早已知道郜驰回来了。
“简律师?”单蜀溪手疾眼快,长臂一伸及时扶住她手肘,心中懊恼今天确实不该约她出来,意识到她这场感冒很严重,关心地问:“你怎么样?还好吗?”
有骆羿恒在,自然不必单蜀溪送简诺,站在茶室门口目送两人离去,他才转身回到包间,独自坐到夕阳西下。
单蜀溪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他所答非问:“我会要求医院出示一份我父亲生前详细的身体报告,如果蜀柔的所作所为令他情绪波动过大而致死亡,我会向公安机关提出申请追究下去。”
简诺无奈,说了茶室的位置。挂了电话,又与单蜀溪谈起案子的事,刚好谈完的时候有辆出租车停在了街边,手里拿着文件袋的骆羿恒从车里出来。
单蜀溪悠远的目光注视着她的双眸,语气淡定:“没想到简律师也善品茗。”
简诺透过窗子向他招手,同时起身告辞。
也许是想得太入神,直到简诺开口单蜀溪才发现她来了,儒雅一笑,他说:“我早上就在这。”见她面露不解,他环顾了下四周,解释道:“这茶室是我母亲的,自从她过世,就由我打理。”话语间,他抬手挥退欲上前的茶艺员,亲手为简诺冲茶泡了一杯功夫茶。
单蜀溪见状绅士地递上纸巾,又体贴地倒了杯温水,关切地问:“没事吧,简律师?”